於土地中凝視藝術的離散｜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
於土地中凝視藝術的離散｜
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
展期｜2015.7.26 - 9.19
主辦單位｜大地藝術祭實施委員會，總策劃 - 北川富朗
如果說，對於日本瀨戶內海藝術祭的記憶還停留在跳島的歡愉節奏、海風吹撫式的浪漫；那麼，日前甫走訪新潟的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就會是屬於鄉野的漫走，在泥土與草的氣味中，凝視藝術的離散。
松代「農舞台」的車站月台邊，草間彌生著名的《開花的妻有》斑點大花，正於烈日下殷紅綻放，艷麗且辨識度及高的配色，醒目到難以移去目光，是鐵道邊超現實的屹立存在。爬過小丘，循著水道邊緩緩前行，可以遙望1999年俄羅斯藝術家，伊利亞‧卡巴戈夫（Ilya Kabakov）為首屆越後妻有藝術祭創作的馳名大型地景作品《梯田》，他在冰雪稍融的末冬時分受藝術祭藝術總監北川富朗之邀，來到處處殘雪依然的松代，尋找合適的創作地點。又一天過去，遲遲無法決定創作方向的他，正打算搭乘火車回到住處沈澱構思，一抬頭，瞧見月台彼岸的梯田，「就是這個了！」，卡巴戈夫與田地正值歇耕荒蕪狀況的田地主人福島友喜幾經交涉後，開始進行以耕種農人的農忙姿態為原形的立體創作計畫，詩性的字句漂浮在半空中：「四月，陽光照耀。冰雪融化，潮溼的雲漂浮在空中。矮胖的馬拼命拖著沈重的犁在耕田。趁著春天把農田準備妥當，好播種和插秧」，穿越文字，隔著濕潤的空氣可以瞧見季節性的農忙氛圍被具現切片，雕鑿出時間的深刻印記，散發土地的濃郁情感與生命，這件作品深深的影響了整個越後妻有藝術祭，並促成了2003年《松代雪國農耕文化中心「農舞台」》的設立興建，並串連起周邊整體區域，使松代成為獨特的農田美術館，15個年頭過去，《梯田》這件作品仍然被稱為整個大地藝術祭的代表之作，旅人們專注端詳大地藝術的畫面，年復一年，依舊佔據大小藝術祭文宣視覺的焦點。
在北川富朗與卡巴戈夫蹲踞田埂暫做歇息，一邊討論著製作流程時，以十日町行政區為主要藝術祭腹地的計畫，早於1994年 就開始醞釀。當時的新潟縣正推出「新‧新潟鄉鎮創生計畫」希望藉由政府部分出資補助，結合在地居民力量的計畫策略，重新構築新潟的地方魅力與傳統風土。當時以十日町市、川西町、中里村、松代町、松之山町這五個區域組成了新的市政合併，結合津南區，舉辦大地藝術祭，並提出了不同於以往興建大型美術館的文化行銷策略，結合廣場、道路等公共空間（隨著時間推移，更加入了民宅、頹屋、廢棄校舍等子藝術進駐計畫），並致力研究在地紋理、自然和人文，形塑出六大地域的自我特色。
相對於當時北川富朗提出的「藝術鍊」策略，另一項隱藏於計畫背後的最大動力，就是「想要看見生活在越後妻有爺爺奶奶們的笑臉」，在這個人口外移、絲織產業萎縮的市鎮中，透過三年一次的固定「祭典」來讓村子產生活力的單純理由，是北川面對整體計畫的信仰與信念，在這漫長的交涉過程中，由村中年輕人自發性的召喚組織「小蛇隊」，擔任溝通居民意識與協調的工作，並透過「採用海外藝術家」的模式，讓散佈於越後妻有的200個村落，都有機會透過藝術與國際接觸，將當地自然文化與傳統，透作藝術的再詮釋，分享接觸土地後的轉化訊息，2000年，第一屆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開幕，展出來自32個國家，共計153件作品，為期53日，共創造了120億的經濟效益，參與的小蛇隊志工成員約為800人。
「離散」，對越後妻有藝術祭而言，是必要且精神性的。
在越後妻有，如果抱著懶人包般一網打盡藝術大補帖的心情恐怕是會讓人沮喪的，「跟著大地存再共生」一直是藝術祭的核心價值，像是一次頂著烈陽在田野後山間陡坡上攀的過程中，納悶著遍尋不著藝術品的蹤跡，才赫然發現夏日的半山腰小亭裡，居然擺放著幾個雜貨店常見的可樂冰箱，開玩笑般的軟禁著幾個不同姿態的雪人，陪伴著你在汗裡一同消融。你必須學習在身體的移動過程中，讓自然教育你關於藝術的100種可能，或者這麼說，走向藝術，然後成為她的一部分。
走入十日町南大地鄉野，「施海-森林夢境 森の夢」
不自行開車或搭乘藝術小巴，許多人煙罕見的山林密境幾乎難以到達，位於十日町南側，延著越後水澤站的田梗道走上一段清幽，向右繞行會經過一處不知名的墓園，方碑與石燈籠錯落並排，寂靜無聲，前方落葉依稀可辨，旅人踩出的路徑引導我漸往森林深處走去。一位小女孩表情木然的站在林間，後頭森林篩下的光線打在飛舞於半空中的帽子上，時間彷如靜止，歲月都凝結，粉色的馬、深藍的熊、如夢似幻，這是今年藝術祭的最新創作，來自中國的藝術家施海帶來的《森林夢境 森の夢》，以樹脂製成的小女孩身高兩米五，穿著一件無凡無奇的淡藍色連身裙，順著織料略略隆起的小腹標記著幼齡孩童賦予我們的共同標記，稚嫩帶點蒼白的臉上擁有比大人還要疏離的眼神，眼珠子輕輕凝視右方，紅橘色的頭髮沾染異國訊息，穿著粉紅色娃娃鞋，雙手微微伸向前方。因為異於常態的高度設定，必須要以略為仰望的姿態才得以端詳女孩的臉龐，權力的對話關係在樹林間輕易瓦解，走過她的身旁，往色彩鮮豔的熊走去，驚覺另一位身穿粉紅連身裙小女孩正以相同姿勢佇立在另一個方向林間深處，森林原本神祕，何況是走入夢中呢？
2015里山現代美術館特別企劃新作，「蔡國強 蓬萊山- Penglai / Horai」
要論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的核心據點非十日町莫屬，以其為中心，各自開展個村特色的大地藝術鍊，其中，以原廣司（Hiroshi Hara）所設計的清水混凝土構築「里山現代美術館」為其代表象徵，自2012竣工開幕，收入12項精選永久館藏，包含月後妻有地區信濃川、越後闊葉落葉林、風土建築、繩紋土器、融雪等意象，最特別的是，館中還藏有一個大眾溫泉設施「明石の湯」，是踏訪一整天的大地藝術後最美妙的旅人終點，浴場抬頭還能望見精妙的藝術，將洗浴文化與藝術氛圍巧妙結合，被稱為擁有越後妻有特殊性象徵的晶華濃縮展演場域。
今年藝術祭的主力大型特別企劃新作，邀請來自福建的爆破大師「蔡國強」，在美術館中庭圈起的水池中，建造一座人工的《蓬萊山》，不時噴發陣陣飄渺雲霧，並於創作過程中號招當地孩童，以他們親手繪製的稚氣圖形為藍本，共同協作大型火藥爆破畫作，更邀請在地草編藝術名家，指導孩童們創作數以千計的稻草製作草船、飛機，吊掛於美術館四面過廊的簷頂。日本人深諳庭園造景之道，處處藏匿隱晦的詩性語言，藝術家大剌剌的於美術館中大造仙山，尺度驚人，風格迥異，繞行至後方，猶如直接來到後台，直接裸露出搭建仙山的鷹架，像是爆破創作的強烈直接，更像是一齣現代寓言的巨大佈景。
